古人读书是讲究环境的,清人郑日奎就是一例,他在《醉书斋记》中,详细描写了自己的书房陈设,得意地道,“设几二,一陈笔墨,一置香炉、茗碗之属。”
书房中设笔墨,为了写字;置香炉、茗碗,本末倒置,未免做作了。
读书,最好的环境,在我而言,应是厅前的阳台。在小城,我竭尽积蓄,购买一房,处于五楼。楼前是一排长窗,面对车路,再过去就是青山绿水,采光甚好。阳台也甚为宽大,长三丈余,宽约七尺左右。阳台的侧面,立两面书柜。过去的书籍无处可放,床底箱中,随意乱塞,犹如寒门女子,蓬头垢面,无以见人。此时,它们才被拿出,一一拍掉灰尘,立在书柜里,燕瘦环肥,各显美好,各具情态。每日放学后,或者闲暇时,我会站在书柜前,一一检点,突然看到一本长久以来没太在意的书,眼前顿时一亮,随手抽出,靠在书柜前看上一会儿,渐看渐入迷,以至于不知时间已晚。待到看罢,抬起头来,夕阳在山,暮色上楼,群鸟归林。心,此时闲闲的,如落日下一茎草,一朵花,随意招展。
好书者如好酒,也是一种痴迷。
不过,这种痴迷真的很好。
不久后,妻子看我站着很累,又购置了一张藤几,两张藤椅,放在书柜不远处。
有时,拿起一本书,我会边看边随意坐在藤椅上。这种看,就是读闲书,漫无目的地看。读书,尤其漫无目的地读书,是一种最为享受的读书法。我读书最怕有目的,一本一本地翻,看一下这本,没有所找的内容,扔在地上,又忙着去寻找另外一本。这样一来,人也受累,书也遭劫。漫无目的地读书,心,就如一片白云,在浩无边际的蓝天上一任东西,自由洒脱,轻灵舒卷。尤其一篇读罢,或红日映窗,或晚霞满天,带着一种疲累,满足地合上书,闭上眼,不思不想,最为熨帖。可惜,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特别难得,毕竟,我要去备课,要去坐班。
书,是心灵的调剂。
书,也是对疲累心灵的一种润泽。
古人言,“雨中黄叶树,灯下白头人”,这样的情景,有一些萧瑟,凄凉,但在读书人而言,都是很不错的。
坐在楼上,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中,看树叶在雨里一片片凋零,拿一本书,尤其唐诗,是一种与古诗意境很契合的画面。
楼台的对面,是一棵高大的杨树,树身几人合抱,直上高空。站在阳台上,树枝就在眼前不远处伸展着,饱吸雨水的树叶,变黄之后,一片片凋零,有的旋转着飘入阳台,落在肩上,也有的落在书页上。轻轻合上书,夹住树叶,就如夹住时间的一声叹息。
阳台之外,我觉得,读书最好的地方应是床上。
我的床头两边都放着书,叠叠累累的,很是散乱。晚上下班回家,感到累了的时候,靠在床上,随手抽一本书,或唐诗,或宋词,或其他线装书,一种久违了的翰墨香,淡淡地袭上心头。是的,这种香味,是袭上心头,和着幸福,和着安详,和着一种安静舒闲。
闻一多的诗说:“这灯光,这灯光漂白了的四壁;这贤良的桌椅,朋友似的亲密;这古书的纸香一阵阵的袭来……”说的就是夜读的美好。可惜,他身逢乱世,难得片刻安宁。我则相反,身处盛世,和平宁静,得一栖身之所,静谧的夜里,在一本书中慢慢沉静下来,走在文字之中,此时感觉,正如古人所言,“如行山阴道中,繁花弥眼,好鸟时鸣”。
写罢此文,抬头看去,天净如水,月明如珠。此时,正好读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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